有次他在体育场碰到春河跑步,那时她已过四十,是小城著名的大龄剩女了。她穿件红色运动装,头发绑在头顶,人瘦得皮包骨。不瘦才怪。经过韦医师的医疗事故,他与春河到底算熟人了。
他停车在跑道边,想等她到跟前好打个招呼。外人看赖最锋虽有点疯癫,他自认还是靠谱的。春河跑得极慢,仿佛是漫长不动的镜头。赖最锋坐在草地上,远远望住她。
讲来懊恼,没等到春河跑到跟前,就不知她从哪消失不见了。
那日他去望街岭买鱼,行经春河家巷口时扭头一望,一眼望见她家门口停了只黑雀,大过乌鸦,毛是奓的,它摆着头行来行去,行路的样子十足像人。他临时弯去她家找巨海,巨海说有三日了,春河一直没回来,大前日晏昼三四点,她先洗了头,平日她不爱吹头发,说是自然干至好,当时巨海在厅里电脑上打游戏,听闻吹风机拂拂响,吵得他有点心烦,他喊了句“关紧门吹无得咩”,她也不理。吹爽头发她就出了门,衫裤也没换,出门也没打招呼,之后一直没回来。
竟是失踪了几日他才闻知。
他去找过十几次,沿北流河两岸来来回回。一个低几届的同学讲,在下游酒厂望见过冯春河,她坐河滩上,没人介耐。还有人在更下游的纸厂见过她,行过一片猪乸菜地。酒厂和纸厂附近河段都有挖沙的,河底有许多沉貥(沉在河里的冥器、陶瓷)。他骑摩托沿河边行,一直去到下游的望夫山,有两次还去认了尸,尸体摊在河滩上,胀肿得不成样子,有人用芭蕉叶盖住了脸,女尸光着一只脚,另一只脚上的鞋不像是冯春河的(这个他其实也不知,不过是审美判断),尽管如此,他还是忍着揾扽,用条树枝撩开芭蕉叶,亲眼确认不是她。有次听闻下游又捞起只人,他赶去,只是个十几岁少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