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出了火葬场，她又回头望了望那伤心之地，回想起父亲的一生。他是学化工、研究化工的，但他没有埋头于反应式、图纸，他是当年重庆民主知识分子中很活跃的一员。他的政治立场不是源于《资本论》《共产党宣言》，而是源于中国的现实，并不深奥：国民党政府搞专制、独裁，而中国共产党主张民主、自由；只有民主、自由才能救中国，中国的希望在中国共产党。这样，他成了中国民主同盟的最早的成员之一。那时，民盟和共产党的关系很好，一些不明究竟的人甚至误认为民盟是共产党的外围组织……想到这些，她泪如雨下。
郑小琳也没有立即把父亲的惨死告诉母亲。但是，她还是慢慢看出来了。有一天，躺在床上的她把小琳叫到身边。
“你……没有……告诉……我。”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，她虚弱得仿佛站在另一世界的入口处。
郑小琳也知道母亲早晚会猜到的。她没有回答，但她夺眶而出的眼泪把一切都告诉了母亲，只是没有讲那些细节。
母亲没有再问。她闭上双眼。郑小琳很快看到两行泪水流过了母亲苍老的脸。当眼泪流尽的时候，她嘴唇动了动，好像想说话，但她已经说不出来了。最后，她头一歪……
在短短的几天里郑小琳送走了父母。她心里一片虚无。她差一点被这一连串的不幸击倒，再也爬不起来，但她还是坚强地活了下来。父亲被红旗兵团抓了以后写给她的那封信她早已刻骨铭心：“不要担心我，自有党的政策。我早就想通了。照顾好你妈妈和苹苹，照顾好你自己，任何时候都要坚强。”那好像是留给她的遗言。就是凭这几句话，她也要坚强，也要活下去。一是为了死去的父亲，有朝一日，她要讨个公道，讨个说法，二是为了苹苹，苹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