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姑无可逃避地从背后转到前面来。那里已无事可干了。在大姑爷威严目光的逼视下,大姑忽然变得局促起来,头垂得更低了,鼻尖都快挨着锄杆了。
我叫道,大姑!
大姑震了一下,没有回应。
我又叫,大姑!
其实我并没有什么事要对她说。我只是心里躁得难受,想让心绪转移,所以当大姑终于开口问我有什么事时,我根本无言以对。
大姑闷闷地说,不要再乱叫乱嚷,让人心慌。
我一下子找到了话题,你是不是曾经很怕大姑爷,就像旧社会所有的女人一样?
大姑怔了一下说,你为什么这样说?
我说,到现在你在他面前还抬不起头来。
大姑说,谁说的!
大姑猛地抬起头,将目光对准大姑爷那雕塑出来的眼睛。相持了几秒钟,大姑的目光就蔫蔫地倒塌在地上。有一阵,我们都没说话,风刮在塑像上,发出悠长的呜呜声,时缓时急、亦高亦低。暴烈时像男人在吼叫,哀婉时似女人在抽泣。大姑慢慢地走到最近处,抬起手臂欲去抚摸底座上面的人身,那手只能勉强触到大姑爷坚硬的军靴靴底。我在她的身后问要不要帮忙,我可以将大姑抱起来,举高一些,就能摸到大姑爷了。
大姑背对我摇了摇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