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来所长也找他谈话,开门见山:“在咱们这儿不痛快? 除了关心犯人的思想,还得关心你的思想,我也够累的。 ”
杜湘东便也直说:“我觉得我不该干这活儿。 ”
进而又说,他当年考警校想的是立功,是破案,是风霜雪雨搏激流和少年壮志不言愁,从没想过要在阴森森的走廊里巡视犯人的吃喝拉撒。 他还说,他知道光想着干大事儿是一种不切实际的浪漫,但要是这么稀里糊涂地被诳来,再稀里糊涂地把心里那点儿浪漫给打消了,他就觉得窝囊了。
之所以有话直说,是因为杜湘东认为所长能够理解他的情绪,或者说得虚点儿,就叫情怀吧。 所长是从部队转业下来的,在西南前线指挥过一个连,身体里至今留着两枚手榴弹弹片。 记得刚来报到时,所长还仔细看过了杜湘东的简历:各项考核成绩全队前三名,擒拿格斗在省级比赛里拿过名次……看完以后嘟囔了一声:“哟,屈才了。 ”
如今面对他的抱怨,曾经的战斗英雄会做何感想? 所长点了根烟,三口抽完,开始转肩膀:右手小心而用力地按住左肩,左胳膊举高,牵引着那条膀子缓缓转动,正反各十下。 一边转着,额头上就冒出汗来。 这是例行功课,每天若干次,说是能防止弹片更加深入地嵌入骨头。 这时屋里没声儿,所长专心地转,杜湘东专心地看。 片刻,所长吁了口气,重新开口:“可要刚来就走,别的单位怎么看你? 会不会觉得你这人不踏实? 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