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德仁吃了晚饭,鬼使神差站在巧巧家的新房前愣了很久。后来他进了梁文法的家。
“文法,听说你让叉八拜师了?”
“这,这,唉——我也有难处。原先,原先是想找你商量商量,后来……”
“文法,”周德仁捡根木棍把灯花拨去,屋里亮堂许多,“从土改到现在,你我都混下来了。你靠上任老大,我不说什么。他,你不是不知道。这回,他不光是奔钱,你明白吗?会有你的好果子?前天他到公社为了啥?”
“跑他党员的事。”
“这就对咧。三勇家是什么人,如今成了暴发户。不正常。将来肯定会变回去。社会主义就是一块过活,干了几十年,你硬是不明白。你可要看清楚点,没后悔药。”
火苗一窜一窜。
“叉八都二十五了,我要为他想想。”
“任老大和你交心了?”
“我那些年对不住他,他还恨我。不管怎么样,他收了叉八。”
“你知道全村人我怕谁?”
“任老大?”
周德仁笑而不答,“任老大吗?……”
他用右手浑圆如香肠的食指指指自己的头。
“我最怕的一个,我怕对付不了。我不能好好想。就是怕。这你不明白。干了几十年,你还是个糊涂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