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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述的三个实例[1]之一——艺术——业已清楚地表明:直接无间的关系包含有对与我相遇的“你”之作用。作为人真性活动的艺术决定了形式之转化为艺术品的进程,惠临的形式因与人的相遇而充实自身,她由此便莅临物之世界。在此间,她持久地活动,常常地演变成“它”,然同时又满怀喜悦地不断复归为“你”。她“化身为形”,其形体从无时间无空间之“现时”洪流中飘然而下,进抵实存的此岸。
我对人称述“你”,但此种与“你”的关系中所包含的作用却冥蒙难辨。那促成了关系之直接性的人之真性活动,被人们习惯地理解为也即是误解为情感。在爱之形而上学与心理玄学中,情感须臾不离,始终相随,可它们构不成爱。与爱形影不离的感情具有不同种类,耶稣对着魔者[2]所怀的情感有异于他对其钟爱的门徒的挚情,然他施予的却是同样的爱。情感为人所“心怀”,而爱自在地呈现;情感寓于人,但人寓于爱。这非为譬喻,而乃确凿的真理。爱不会依附于“我”,以至于把“你”视作“内容”“对象”。爱伫立在“我”与“你”之间。凡未曾明谙此理者,凡未曾以其本真自性领悟此理者,不可能懂得爱为何物,即使他把一生中所体味、经历、享有和表达过的感情均归结成爱。爱以其作用弥漫于整个世界。在伫立于爱且从爱向外观照的人之眼目中,他人不再被奔波操劳所缠绕。任何人,无论其善良邪恶,聪慧愚钝,俊美丑陋,皆依次转为真切的实存。就是说,他们挣脱羁绊,站出世界而步入其惟一性,作为“你”而与我相遇。惟一性以其辉煌的方式时时呈现,由此人得以影响、帮助、治疗、教育、抚养、拯救。爱本为每一“我”对每一“你”的义务。从爱中萌生出任何情感也无从促成的无别,一切施爱者的无别,从最卑微者到最显贵者,从终生蒙承宠爱的幸运儿到这样的受难者——他整个一生都被钉在世界的十字架上,他置生死于度外,跨越了不可逾越之极点:爱一切人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