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是禁不住她,我们相遇了。就在那相视的一瞬间,在她的眼睛里,我看见了黑陶罐里最早的希望,也看见了自己:一个千年前殉葬多余的活生生的俑。我感到了发自自己生命最深层的巨大震动。当时我觉得,不仅是我,还有那么多美丽过世界的女性,都从时间的暗影下注视着她。仿佛只要她也对她们回望一眼,她们就能再青春一次,美丽一次。尽管有水,火,时间和死亡,蒙娜丽莎的笑在她的唇边,没有成灭。是由于她笑了,蒙娜丽莎的笑才没有在嘴角枯萎。在她多梦的额角上,所有的白色大理石都低下冥想的头,倾听思想的自由飞翔。与她相对,我的未到二十岁就已经衰老的生命,在快要四十岁的时候,突然开始了第二个二十岁。
她,就像在京郊潮白河边的农场劳动时,那颗飞过我天空的1970年彗星。绚烂到烧毁自己来去的踪迹,一个比雪莱的云、云雀、西风还要飞动的意象。燃烧。飞转。燃烧着的飞转。她烧掉一个恒星永恒的位置,选择了方向,飞去,却从不跌入一个行星狭小的循环。她流光滴火地飞越所有的轨道。没有任何巨星能够捕获她。稍纵即逝的天上的昙花,即使我愿用一生随她飞起,或者守望她再次飞来,也不知道她的轨迹和周期。